陶瓷在华夏文明的悠悠岁月中幻化出瑰丽迷人的色彩。近年来，随着陶瓷科技考古的发展，历史悠久的陶瓷考古焕发出新的活力。从“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的奥秘，到“千峰翠色”的来历，通过借用科技手段，诸多古陶瓷的神秘面纱被逐步揭开。

　　正如中国科学院大学人文学院科技史与科技考古系教授王昌燧所言：“陶瓷是历史的见证……其蕴含古代社会信息之丰富与全面，使之长期成为考古学研究无可替代的主要对象。”

　　科技助力解决考古学问题

　　一般来说，采用现代科技分析手段或方法对古陶瓷的相关资料进行研究被称为陶瓷科技考古。有学者认为，陶瓷科技考古更加侧重于古陶瓷的工艺、产地特征和科技内涵研究，一定程度上称之为陶瓷技术史更为合适。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定位与历史学、考古学和陶瓷材料等学科有着紧密联系的陶瓷科技考古？

　　中国科学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古陶瓷研究中心副主任李伟东认为，陶瓷技术史可以看作是陶瓷科技考古的研究成果，陶瓷科技考古有别于传统意义上的陶瓷考古。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陶瓷科技考古和传统的陶瓷考古在研究方法和研究方向上各有侧重，研究者的学术背景也存在很大差异。

　　吉林大学文学院博物馆学系教授彭善国告诉记者，陶瓷考古的主要研究对象是出土陶瓷器，研究方法多采用考古学方法。窑址的调查与发掘、陶瓷器制作和烧成工艺、陶瓷器的类型与分期、陶瓷器的国内外流布、古陶瓷背后所反映的生产关系等是陶瓷考古工作的重点。而陶瓷科技考古侧重于对陶瓷器（出土和传世）的科技测试、分析及研究，重点关注陶瓷器的成分、工艺，有助于厘清陶瓷器的产源（窑口）、烧成机理等问题，有时也可以帮助断定陶瓷器的绝对年代。

　　尽管存在各种差异，但传统陶瓷考古和陶瓷科技考古是相辅相成的。南开大学考古学及博物馆学系教授刘毅向记者解释说，陶瓷科技考古研究需要获取可靠的资料，这与传统的陶瓷考古是相同的。但是，越窑瓷器为何是“千峰翠色”或者说湖绿色，就需要从陶瓷科技考古入手得出比较准确的解释。

　　多年从事陶瓷科技考古研究的王昌燧表示，“考古学应该吸纳不同学科、不同领域的理论、方法。从某种程度而言，陶瓷科技考古研究得到的信息量要比传统陶瓷考古多得多。陶瓷科技考古的目的应该是将整个陶瓷发展过程梳理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过程，这一过程中南方和北方陶瓷发展的关系如何，新陶瓷品种如何产生以及与其他品种的关系等问题，很多学者可能都没有认真去考虑。”这些问题都可以借助科技手段去解决，这也有助于阐明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和规律。从这个意义上说，陶瓷科技考古和考古学的最终目标是一致的。

　　概念和起源：没有定论的“经典问题”

　　郑州大学物理工程学院测控系教授李国霞表示，一些著名的古陶瓷技艺已经失传，相关记录较少，研究人员只能通过科技的手段进行测试。刘毅给记者举了一个例子：“学界通常认为原始瓷介于陶器和瓷器之间，但有些出土的战国原始瓷外观并不比学界认定的东汉青瓷差，那么原始瓷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中国瓷器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翻开近年来出版的有关陶瓷科技考古的著作，几乎每本著作都谈到陶、瓷、原始瓷的概念、起源和产地等问题，这些问题也被称为陶瓷科技考古学界的“经典问题”。据了解，这些问题源于中国科学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研究员李家治曾提出的中国陶瓷工艺发展的5个里程碑和3个重大技术突破的理论框架。王昌燧告诉记者，尽管李家治的观点中有些被证明是不正确的，然而他提出的这一框架是里程碑式的，今天国内外陶瓷科技考古领域里的很多研究依然在这一框架内展开。

　　陶瓷科技考古学界依然讨论的“经典问题”中，少不了青瓷的标准和起源问题。李家治认为，浙江上虞出土的东汉晚期越窑青釉印纹瓷罍残片H5烧成温度为1310℃±20℃，已经达到瓷器的标准，据此认为我国瓷器出现在东汉时期，而这一结论也已得到国内外古陶瓷界、文物考古界以及相关科技界的“公认”。近年来，王昌燧在讨论瓷胎原料、瓷釉及烧成温度的基础上，重新界定了青瓷的标准。他认为，这一标准为：胎的原料为瓷石或瓷土；瓷胎表面必须有高温釉层；烧成温度在1150℃以上。若按此标准，我国青瓷的起源时间至迟可提前至夏代。王昌燧对记者说，十分期待学界继续关注和讨论青瓷起源这一“经典问题”。

　　李伟东表示，陶瓷科技考古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这些“经典问题”虽然一直被讨论，但是依然需要学界继续投入时间和精力去研究。不同研究者之间可能存在争议，而学术争鸣本身就是学科进步的动力。

　　“古陶瓷科技信息提取规范”即将出台

　　据了解，在国内从事陶瓷科技考古的科研机构中，很多机构将测试的古陶瓷标本汇总建立数据库。然而，由于各自研究方法不同，进行检测分析时的参数也存在差异，有时不同的设备也存在不同的系统误差，各单位的数据很难放在一起比对。李国霞表示，目前还没有建成一个全国规模的古陶瓷数据标本库。

　　实际上，建立一个更大范围的数据库是很有必要的。李伟东告诉记者，如果事先定好规范，这些数据其实是可以共享的。“古陶瓷科技信息提取规范”规定了对古陶瓷标本做各种各样专门的科学分析时采用什么样的规范。这是数据共享的前提条件。这项工作于2008年立项，由古陶瓷科学研究国家文物局重点科研基地牵头，预计于今年发布。李伟东表示，如果数据足够多，同时又可以共享，研究人员就可以利用相关数据进行研究，避免重复劳动。

　　有学者表示，随着相关标准的建立和未来更大范围的古陶瓷数据标本库的建立，陶瓷科技考古很可能获得更大的发展。

　　陶瓷科技考古作为一门文理交叉的学科，如何进行人才培养是学者不得不费心考虑的问题。李伟东告诉记者，陶瓷科技考古虽然解决的是考古学的问题，但用的还是材料学研究方法，所以研究人员以理工科背景居多。

　　王昌燧认为，不同的学科背景各有利弊。在实际的人才培养中，学生不应局限于某一研究方向，而应通过团队培养，文理科互相补充学习。这样既能拓宽学生的知识面，又能促进团队关系的融洽。